戴夫·范·朗克的真實人生：真正的盧溫·戴維斯

Dave 一直認為自己是一位爵士樂歌手。他的影響名單從 Louis Armstrong 開始，包括 Jelly Roll Morton、Bessie Smith、Bing Crosby 和 Duke Ellington。他唯一傾向於將其列入名單的民謠或藍調藝術家是 Gary Davis 牧師，他會指出 Davis 是一位拉格泰姆吉他大師和福音歌手，偶爾會不屑一顧地演奏藍調。他的許多素材來自南方的鄉村，但他是一位驕傲的紐約人，一位不懈的讀者，一位政治激進分子，他對創作與自己所處的時代和地點無關的音樂毫無興趣。

在這張專輯的原始註釋中，Jack Goddard 指出 Dave 的幽默，認為這是將這張專輯與 Dave 早期唱片區別開來的因素之一。Dave 在青少年時期曾揮舞著高音班卓琴，並在新奧爾良的復興樂隊上大聲唱歌，他的第一張錄音作品擁有更多的力量而不是微妙之處。他有時會講述自己在藍調音樂節上完成表演時，以一種張揚而男子氣概的方式演唱 Muddy Waters 的《Hoochie Coochie Man》的故事，卻發現 Waters 正在邊上默默觀察。"他對此非常友善，"Dave 會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很好，兒子。但是，你知道，那應該是一首有趣的歌。’"

Dave 稱他的前兩張專輯為 "Archie Andrews Sings the Blues"，雖然它們並不那麼糟糕，但他的 Prestige 錄音則是一次巨大進步，建立了他將用於從非裔美國鄉村喊歌到他的朋友 Joni Mitchell 的藝術歌曲之間的成熟風格。Goddard 很好地描述了這種變化，提到了新發現的克制、溫暖和對動態的關注。然而，當 Goddard 寫下 Dave 在冬季退居舞台後，通過孤獨的學習來發展新風格時，Dave 的回憶則截然不同："我擺脫了早期唱片的許多形式，部分是通過自然的演變過程，部分因為我工作繁忙，獲得了在觀眾面前試驗和重塑素材的機會。"

比較這張唱片上《Come Back Baby》的版本與他兩年前為 Folkways 錄製的版本是非常顯著的。吉他編配是一樣的，歌唱方式也相似，但表演卻天壤之別。前者是工匠式的，但明顯是一個年輕人試圖演奏別人的音樂；而這個版本則是一種個人聲明，無論在音樂還是情感上都如是。吉他部分，包含著顯著的九和弦——這是 Dave 讚歎他的朋友兼樂隊成員 Dave Woods 的功勞，Woods 是爵士作曲家 Lennie Tristano 的學生——現在聽起來如同當代音樂的聲明，而聲線的表達則擺脫了他早期藍調作品的模仿性口音。

Dave 回憶說，當他首次從爵士樂隊轉向吉他自伴時，他試圖模仿早期的南方藍調歌手，尤其是 Lead Belly 和 Bessie Smith，還有當時在紐約演出中的 Josh White。但他很快對這種他稱之為“新民族”的歷史重現精神感到不滿，這是由 New Lost City Ramblers 等團體首創的，他們自豪於一絲不苟地模仿舊錄音。他很愛聽這些錄音，但無法理解為什麼生活在1960年代紐約的人會想要像1920年代的南方佃農那樣演唱。"Robert Johnson 是一位偉大的歌手，"他曾對我說，"但自那以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他沒聽過 Billie Holiday，但我聽過——那我為什麼要唱得好像我沒聽過呢？"

無論他針對特定歌曲的來源是什麼，爵士樂都是貫穿的主線。他經常引述 Duke Ellington 的影響，不僅僅是特定的和聲或樂器效果，而是作為低調的高手。當我問他如何想到《You’ve Been a Good Old Wagon》的經典吉他編曲時，他談到了 Ellington 如何為號角獨奏者創造基礎或框架。與那些可能每一天演奏相同歌曲卻會發出不同聲音的藍調大師相比，Dave 小心翼翼地組合編排，以展示和支撐他的聲音。其他人可能會對他的吉他技藝印象深刻，但他始終認為自己主要是一名歌手，依照薩克斯風的風格編排，吉他則作為伴奏樂隊。

同時，Dave 聆聽了很多其他音樂，對讓所有音樂聽起來像爵士樂並不感興趣。在1950年代中期的某個時候，他偶然發現了由民俗學家 Alan Lomax 編輯的一系列民謠，名為 This Is Our Story，其中包括 Furry Lewis 錄製的《Stackalee》。最初，Dave 認為有兩位吉他手在演奏，但當他意識到是同一個人後，他開始學習這首歌，並在他的一生中會以 Lewis 在1927年的演奏方式演奏它，完全包含原始的吉他插曲。對於這首_song_，他認為自己無法完善這一基礎——但卻重塑了整首歌，從其他歌手和歌本中重新編排歌詞，以酒吧講故事者的戲劇風格來演唱。

“如果你是一名表演者，你就是一位領導者，”Dave 會說。"你被支付去到那裡，說，‘這是我認為的。這是我對這首歌或那首歌的看法，這是我對音樂的看法。’"有時這意味著表達他對 Ellington、Lewis 或 Gary Davis 的欣賞，但這也意味著思考每首歌作為文學或音樂素材的優缺點，將其重塑以適應自己的品味和才能，並將其作為個人聲明呈現。他的版本 Davis 的《Samson and Delilah》是另一種戲劇性的敘述，聲音顯然依賴於他的模特，但他並沒有試圖複製 Davis 的吉他風格。相比之下，《Cocaine Blues》保留了 Davis 的吉他部分的基本元素，但當 Davis 朗讀歌詞時，似乎對其漠不關心，而 Dave 則使其成為一個尖刻、情緒化的人物研究，成為持久的經典。

Dave 是一位熱情的歷史讀者，熱愛許多舊音樂，但他對懷舊毫無興趣，而這張專輯則是對新一代的號召，挖掘鄉村民俗傳統以創造充滿活力的當代藝術。他對 Tom Paxton、Phil Ochs 或 Joni Mitchell 等詞曲作者感到更多的親切，而不是那些選擇一絲不苟地重現舊班卓琴和吉他音色的演奏者。在後來的歲月中，他常常將《He Was a Friend of Mine》介紹為 "我從 Bob Dylan 學到的歌曲，他從 Eric Von Schmidt 學到的，我又從他那裡學到"——這句笑話讓 Von Schmidt 感到不快，因為他的版本基於一個名叫 Smith Casey 的低調歌手的田野錄音——但 Dylan 確實從他們兩者那裡汲取了靈感和素材，而 Dave 也互相受到 Dylan 那種鬆弛的精力和詩意的破壞主義所啟發。

當這張專輯於1962年秋季問世時，Dave 是 Village 現場的王者，在 MacDougal Street 的 Gaslight 咖啡館舉辦每週音樂會，並在全國新崛起的俱樂部中擔任主唱。Dylan 已經錄製了一張民謠和藍調歌曲專輯，但 Freewheelin’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才會推出，《Blowin’ in the Wind》尚未進入流行音樂排行榜，至於他回憶道，"我當時認為我能夠達到的最大的成就是像 Van Ronk 一樣。"

在接下來的幾年中，這個現場的變化方式是兩者都未曾想像過的，而在一段時間內，Dave 欣然乘風而上。他在自己的曲目中加入了 Mitchell、Cohen 和 Peter Stampfel 的歌曲，以及 Leroy Carr、Jelly Roll Morton 和 Bertolt Brecht 等舊大師的作品；曾短暫組建了一個搖滾樂隊 Hudson Dusters；並在主要唱片公司錄製了幾張專輯，伴奏樂隊從 jug 樂隊到弦樂樂團不等。

Dave 喜歡探索各種樂器的機會，並在他於2002年去世之前繼續擴展他的曲目，但他的美學方法和方向在這張專輯中已經明顯可見。他繼續演唱許多這些歌曲，會和《Come Back, Baby》一樣以同樣的粗獷柔情演唱 Mitchell 的《Both Sides Now》或《Urge for Going》。

對他而言，這只是根據素材調整方式的問題。他不承認類別界限，經常引用令人驚訝的來源：他會說 Walter Huston 的《September Song》教會了他如何用粗獷的聲音傳遞美感，當我問他某個特定的旋律或編排的靈感時，他可能會引用從巴赫到滾石樂隊的任何人。（"但 Dave，"我抗議，"你討厭滾石樂隊。"他笑著說："我會向任何人偷竊。"）

這張專輯中的大多數歌曲都是來自黑人傳統；還有其他一些則表明他的範圍是多麼廣泛："Poor Lazarus" 出自 John 和 Alan Lomax 的早期選集 American Ballads & Folksongs。"Mr. Noah" 明顯是黑臉小品的遺跡，來自早期格林威治村的班卓琴大師 Billy Faier。"Hang Me, Oh Hang Me" 則來自 Sam Hinton 的專輯，他是堪稱 Pete Seeger 傳統的西海岸民謠歌手。"Long John" 源於 Woody Guthrie 在1950年名為 Chain Gang 的專輯中的無伴奏版本——這是與 Sonny Terry 一場鬆散的即興演奏會，Dave 形容為 "災難"，但又補充說："他們玩得非常開心；聽起來像是一場良好的聚會。"

幾首歌來自標準藍調曲目。Booker White 的 "Fixin' to Die" 已出現在 Dave 的舊室友 Samuel Charters 編輯的開創性藍調重發專輯 The Country Blues 上（Dylan 在一年前錄製了這首歌曲，很可能是從 Dave 那裡得到的），而 "Motherless Children" 則來自 Charters 重發的德克薩斯吉他傳教士 Blind Willie Johnson 的作品。"You’ve Been a Good Old Wagon" 是來自 Bessie Smith 的一首滑稽藍調，雖然 Dave 大幅重寫了這首歌，並說她"唱得像是一首哀歌"—這一評論他在後來的年月中卻以惋惜的搖頭和輕聲地說，"我曾經認為這是一首有趣的歌。"

"Chicken Is Nice" 出自一位名叫 Howard Hayes 的利比里亞鋼琴家，錄製於一套名為 Tribal, Folk and Café Music of West Africa 的民族學專輯中。Dave 總是在尋找好的素材，他此前通過錄製來自巴哈馬歌手 Blind Blake Higgs 的歌曲探索了非洲離散者的循環傳統。他還是一位創意十足且熱愛烹飪的廚師，曾考慮做一張關於食物的專輯。大約在1980年代中期，他給我打電話說他終於開始做用棕櫚油和米飯烹飪的雞肉。我順勢問道，"怎麼樣？"他如預期地回答："好。"

然後就是《Cocaine Blues》。Gary Davis 牧師是位傳教士和福音歌手，Dave 回憶道，儘管他偶爾會演奏 "Cocaine Blues" 等罪惡歌曲，但他拒絕唱出來："他只會彈吉他部分，把歌詞用一種朗讀方式表達出來。我認為這是一個相當脆弱的法律論證——我想說，我不希望身處他的境地，面對聖彼得時用辯護詞說，‘我並沒有唱出來，我只是講出來而已’——但這並不會改變他的看法。結果，當我錄下我的版本時，我只是朗讀了歌詞，而現在已有數十個其他人錄製了版本，但我們都從未找出旋律是什麼。那旋律與 Gary 一同消亡了。

幾乎所有的 "其他人" 都是從 Dave 那裡學這首歌，並使用他的詩句，他通常會從各種來源組合這些詩句，並有一些自己的增補——不過，同樣典型的是，他並未歸功於自己，並總是將其描述為 Davis 的創作。作為第一批明確提及毒品的民謠錄音之一，《Cocaine》一時間成為 Dave 最受歡迎的曲目之一，也成為他的一種鴛鴦；到1960年代中期，他添加了喜劇的詩句——"昨晚睡覺時唱這首歌 / 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我的鼻子不見了"（有時還會補充，"我的黏膜只是回憶……"）——到1970年代時完全拒絕演唱這首歌，但他仍繼續教學生吉他部分，作為 Davis 獨特反向演奏低音旋律表演風格的例子。

Dave 對自己早期作品並不懷舊。他幾乎不會聽自己的舊唱片，偶爾聽那些有樂隊的作品，因為那時他可以愉悅於其他音樂家的表現。但即便他對此懶得聽，他對這張專輯卻保留著特別的感情。他為自己能在 Rudy Van Gelder 的錄音室錄製這張專輯而感到高興，這裡是 Thelonious Monk 和 Miles Davis 等人的錄音地點，儘管他不認為自己能與他們相提並論，但他認為這是一種成熟的藝術聲明，不會有損他們的名聲。任何一位在五十年內不斷成長的藝術家都不想認為自己在二十多歲時錄下了自己的傑作，他會指出自己做得更好的事情以及顯示進一步發展的專輯。但他知道這張專輯有多好，並會樂見它在60年後再版並受到讚賞。